第二十三天
眼鏡的聯想
眼鏡客
摘自「通訊」1976.7
我相信有一天眼鏡將會征服全人類。讀書求學的人多了,才三、四歲的孺子便在啼啼哭哭中開始漫長的九九八十一難的取西經或萬水千山的長征。而似乎眼鏡是讀書人的標誌和專利品,所以,我們不難想像在二零零零某年,世界每一個人到頭來都會與眼鏡攀上不解之緣,都成了眼鏡客。
我也盼望有一天基督的信仰能夠征服這個恨基督、與基督為仇的「世界」。這是爾國臨格和新天新地的氣象;也是基督徒將福音傳遍天涯海角,因聖三之名給普世人類傅洗的時刻,那時候,基督便真正君臨大地,我們全臣服於祂。
戴眼鏡多源於眼睛出了毛病,而又不甘心放過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所以,眼鏡不啻是「茫茫」眾生的一顆救星。如果亞當不犯原罪,我們便不需要救世者。基督說健康的人不用聘大夫,正如炯炯有神的眼睛不須求助於眼鏡。眼鏡面世之前,那些十年窗下,挑燈夜讀的近視或發青光書生登樓弔古之餘,自會覺「天蒼蒼,野茫茫」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之嘆。基督降生之前,人類也是漫漫長夜,在死影與幽暗中行走。眼鏡的發明是科學進步的成果,默西亞的誕生卻是猶太人千百年來苦候祈求的恩賜。東方昇起的星照亮了沉沉的黑夜,溫暖了冷冷的世界。近視的人配上眼鏡,四周立時光亮起來,成了水晶般的清晰,再用不著將眼瞇成一條線辛苦地看巴士的號數。領洗後,我們開始以信仰的眼光看萬事萬物;以前想不通,參不透的生、死、悲苦和人生意義等頭痛的大問題給化解了。正如戴上眼鏡後,頭不暈不痛了,人也清醒多了。
視力差的人需要眼鏡,我們罪人也需要基督。
基督徒的標記是十字架,在十字架上有苦難和犧牲。基督訓示我們天天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隨祂,這是一份苦差事。眼鏡也是人的終身枷鎖,常有戴之無奈,棄之不得之苦;尤其是好運動的近視男兒,當他們游泳或踢足球時,眼鏡成了千斤擔。還有,吃燙熱東西時,食物的蒸氣常令你以鼻代口,大出洋相。下雨天你不期然地巴望在眼鏡上裝上水撥,好能撥開水滴見車輪。
眼鏡客的另一煩惱是須將鏡片「閒來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基督徒也要孜孜不倦於磨洗自己的信仰,仝心燈不熄,心火不滅,反喜見勤領聖事,事事祈禱的神功能堅實超性的成長。要修練成心靈千里眼的正果,須在勤字上下功夫。眼鏡的度數每隔一段日子便得重新調整一次。基督徒也要不斷較正其信仰眼鏡的焦點(即加深對基督教訓的認識),看破妖風刮起的漫天飛沙走石的掩眼障,帶引自己和他人走出這時代的迷魂陣。
眼鏡客的另一大忌是坐在理髮椅上,眼鏡除下後,每有任人宰割之感。活在世上而沒有基督的助佑,無疑是任由魔鬼對自己恣意的為所欲為。頭髮給削了可以再長得茂盛,但人生祇一世,靈魂掉了下地獄卻永世沉淪,萬劫不返。換言之,基督是我們此生的第一選擇,作基督徒是第一志願。聖保祿餐風飲露,披枷帶鎖,叮嚀規勸:切忌忘情於基督、切勿成為光明之子之後,又再做糊塗的人。
大眾輿論多認為戴眼鏡會顯得很土,有礙俊帥儀表或艷麗風姿。更被別人冠以──「四眼仔」或「四眼妹」之不雅之名, 確令英雄沖冠,美人垂淚。所以,發明隱形眼鏡的仁兄積陰德不少。同樣,基督徒在公眾場所,甚至是家中,在飯桌上低首合十,感謝天父賜我日用糧而念念有詞之際,常顯得侷促不安,總是有點不好意思。因此,心禱便如隱形眼鏡般可愛和受歡迎了。還有,大近視的人最怕別人問及眼鏡的深度。因為當你坦白告訴這個犯禁而不識趣的小子說一千或八百度時,他目瞪口呆的驚詫表情令你窘得真想一拳把他擊至不省人事。當別人與你討論基督之時,你會引以為榮或為忌?
引以為榮的也未必是真貨色。掛上基督徒之名可以裝清高。告訴別人主日上聖堂,可以是一種自高身價的炫耀。不少青年男女就喜歡用十字架來裝飾。其實,這也沒有稀奇之處,很多摩登仕女不是愛把眼鏡不放在鼻樑上,卻藏在「高頭型」的雲鬢中嗎?可能她們的雙眼長在頭頂上!?男的也不例外,什麼金框鏡框,一百幾十元一副的眼鏡,趕潮流的成份比實用的多。
年青時目光如炬的人,好自信此生不會被踢入眼鏡邦。迷信於科學萬能的聰明人也好宣稱人類不再需要神,還索性給神判了死刑。哲學家羅素是個無神論者,他的一雙鷹目深邃有力;但當我發覺他在風燭殘年之時,終於也架上眼鏡才能朗讀演講稿。忽有一感念:現在──他向眼鏡稱臣了。至於對神的存在,他還會矢口否認,一如當年?是否每個人都需要基督,像需要眼鏡一樣,問題祇在遲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