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天
只是凡人
吳思源著
突破出版社
生命中常有不幸與痛苦。一位好同工突然逝世,更容更}淡對主,對生命的信心。願讀者在為李淑賢姊妺代禱同時,也細心思索吳思源弟兄如何將信仰融溶生活,保持對主耶穌堅定不移的信心。本文原刊在「突破」,現錄在「只是凡人」一書內。
背起自己的十字架
七月十三日星期日,上午九時三十分,我和太太正在吃早餐,電話突然響了。是一位同工打來的:她鳴咽地問我蘭芳社長的電話號碼。她哀傷的語調,我猜想一定有甚麼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了,便追問她究竟出了甚麼事。她告訴我淑賢(我們的印製主任)在加拿大旅行時遇車禍離世了,國志(淑賢的丈夫)也受了重傷。
聽到這個消息,我感到很難過,但仍強作鎮定的勸這位同工冷靜一點,不要太傷心。放下電話,我定一定神,若無其事的回到餐桌前,拾起那塊還未吃完的麵包,準備早餐後才跟太太說這事。誰料這半塊麵包竟像有千斤重,總是吞不下咽,我太太鑑貌辨色知道準是事情不妙,便問我是誰打來的電話,這一問把我強忍的情感都問出來了眼淚奪眶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接到噩耗的那天,剛巧要負責教會晚堂崇拜的講道。我原本的計劃利用早餐後的兩個鐘頭去最後審訂講章的草稿,結果整個上午我只是對著稿紙發呆,一個字也抖不出來。
這種刺心和迷惘的感受相信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過。我好像突然醒覺生命原是那麼脆弱和易毀。好一位心無城府,常常笑逐顏開的姊妹,竟在剎那間不辭而別,而她那性情爽朗,富幽默感的丈夫,兩個多星期前才跟我開玩笑說再見,竟在旅途上目啀d子死在身旁,這種滋味確是非常可怕。生命啊,為甚麼你總是充滿一切荒謬?
我承認在那個早上,腦海中閃進許多千奇百怪的意念,就如替淑賢的死編織一個可以令自己或其他人寬心一點的故事,神這麼快接她回天家,一定有祂美意,神的時間真是奇妙,不是嗎?淑賢在離港前妥當地安排好了一切工作,還分別替「突破」和「突破少年」的設計空缺請了人。 …. 其實類似的思想公式在平日我是十分不喜歡的,但今天當不幸的事能到自己相熟的友人身上,自己竟也不能免役。
但身為一個基督徒,信仰怎樣幫助我面對人世間的種種不幸,盛載這一切不愜意,甚至無可奈何的經驗,然後讓我繼續保持對生命的信心,這真是一個不容易回答的問題。不少基督徒動輒用「神的旨意」去解釋一切不可理喻遭遇,其實犯了一個很要命的錯誤,就是掏空了信仰的客觀內容,只按人本身的幻想力加幾分宗教知識來臆測便行了。我愈來愈發覺這種心態的危險性,因為它完全不需要啟示,不需要耶穌基督的十字架,但它又是如此充滿魅力,聽來又是非常「屬靈」和動聽,令人防不勝防。
在這種心態的背後,或者正是人的驕傲:人竭盡所能,絞盡腦汁的要為發生在他(或別人)身上的事情找一個理性答案,約伯的三個朋友是最典型的例子,耶穌的門徒問那人生來是瞎子是甚麼緣故,也是基於同樣的動機。但聖經怎樣回應這些問題呢?聖經沒有用理性來解答,它只是引導我們去尋見一位受苦和捨命的基督:神在人類歷史中受苦,祂甘願走入苦難的至深處與人認同,好徹底粉碎罪惡的權勢。用潘霍華的說法是:「基督並非以祂的全能來幫助我們,而是以祂的軟弱與痛苦來幫助我們。」
人生誠然充滿許多個謎,但取穌卻呼召我們背負這一切問號來追隨祂。「若有人要跟從我,就當捨己,背起他的十字架來跟從我。」(可 8 : 34 )甚麼是自己的十字架呢?流行的說法是偏重於宗教方面的:例如悔罪啦、事奉啦、付代價啦、大使命啦等等。我承認這一切都很重要,但卻不能包涵生命整體,結果背十字架的深度和幅度也就給削弱了。
有兩位近代的德國神學家,在這方面給我們很大的啟Y,一是剛才提到的潘霍華,另一位是 Karl Rahner 。 潘霍華指出作基督徒的意義是「負起生命的一切責任與困難,成功與失敗,一切經驗與無可奈何之事」而信心的操練乃建基於「完全過著今世的生活」,因為唯有在這樣的生活中,「那被釘與復活的主才能與他同在」。(『獄中書簡』 p.146,128 )至於 Karl Rahner ,他問基督徒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只是尋常的一個人,但他毫無保留地接受具體生命中的種種奇遇,荒謬,和不可理喻的事情。( ”Foundations of Christian Faith”P.402 )
可惜的是,不少基督徒就是不願意接納自己只是一個平凡人,一個普通人,以致我們常要找一些理由去解釋生活上的遭遇,或是加添自己的優越感,或是浪漫化自己的不幸與痛苦,結果我們在自己與現實之間,搭建一座棚,忘記了下山的道路,才是耶穌呼召我們走的。